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痛失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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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臣轻得近乎无声地说:“威靖关西门守备之册,阿桂叩首奉上。”

此信写在去年年底,送往北方统属夷人的大部族胡络丝,只是宿抚早有防备,叫夷人无功而返,唯独可惜没有抓到是谁与胡络丝传递消息。

赵程闻言面色大变,他眼眸轻微震颤,新进门的雁探校尉接连唤了好几声都没回过神,显然是被兰臣贴在他耳边说的话惊吓住了。

所幸他那把络腮胡把面孔遮住大半,雁探也并未看到兰臣在他耳边低语,只当他因与越梅臣相争之故,对整个雁探司抱有敌意。

他无意生事相争,因此走到赵程近旁便停下,客套地说:“某只是代雁探旁听,赵卫长不必顾忌,如有疏漏,雁探司日后补上便是,你我同为陛下效命,不必如此生疏。”

他语气客气,措词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,同越梅臣如出一辙,应承安唇边泄出些许笑意,看着赵程魂不舍守地与他寒暄两句,才道:“程也不过刚见礼,还未商讨何事。”

按照越梅臣定下的规矩,他见应承安时身旁还站了两名禁卫和一个雁探,校尉不知,那三人却是将兰臣与赵程这一番作态尽收眼底,他心中疑神疑鬼,看谁都胆战心惊,心不在焉地应和了雁探校尉两句,又在原地呆立片刻,才稍动了一下。

应承安从始至终神色淡淡,好似不觉兰臣当众威胁有何不妥,而兰臣轻咳了一声,斜向前跨一步,走到应承安身侧,向对面那两人微一颔首,倨傲道:“伯劳官掌令,从文。”

兰臣日前与应承安说残缺身辱及门楣,既不肯与越梅臣相认,也不愿复以“越”姓,径直将应承安为他取的字当做姓名来用,应承安说不过他,只好随他去。

赵程刚受他威胁,一时没能出声,倒是那个校尉听他声音,灵机一动,脱口道:“你是前日逃脱的那个混堂司太监?”

兰臣声音阴柔,但不如越梅臣的音色低沉,相较起来更近似女子,一听便知有异寻常人,再加上面白无须,身份呼之欲出,校尉脱口说完才意识到失礼,讪讪地笑了一下。

应承安从盘中摸出最后一颗水灵灵的葡萄,放在手中把玩片刻,塞到了兰臣手里,慢条斯理道:“伯劳官不论出身,皆我心腹,慎言。”

兰臣下意识地接过应承安递来的葡萄,颇有点茫然地捏了捏它,不知道应承安是叫他剥皮还是叫他吃,迟疑片刻,走回桌前,把葡萄皮剥了下来。

戍守含元宫近似军务,应承安吃了葡萄,便放兰臣与赵程商谈,并未插手其中,无所事事地叫人搬来宿抚送来的沙盘,在地上摆弄起来。

他被宿抚在床上捆缚一夜,皮肤上留下的印痕至今未褪,活动时只觉浑身酸胀,一想今日补骨脂发作后还有一次,不免满是腹诽,良久不能平复。

兰臣与赵程站在门外交谈,似乎是在等赵程讨价还价,径直要求将寝宫守卫全部换成伯劳官。

赵程魂不舍守,以为他是依仗手握把柄胁迫自己让步,险些应下,前来旁听的雁探校尉心生狐疑,然而并未冒失言语,只默默记下,准备等越梅臣前来办公时再告知他。

可惜直到这两人将含元宫的守备分完,仍没能见到越梅臣的身影,反倒是宿抚又来了一趟。

宿抚今日没能上成朝会,他还没走到太平殿门口就被礼部尚书卢天禄拦下,当众抓着他的袍角不让他入门,伏地痛哭,咒骂越梅臣杀他幼子,声色凄厉悲切,叫人闻之落泪。

宿抚费了一番功夫才挣脱他,然而一整个早朝时间都在卢天禄的悲嚎声中度过,没能商讨一件朝政,不得不提前散朝,责令刑部会同京兆尹查案。

这算是宿抚登基以来最混乱的一次朝会,为此散朝后殷桓不得不带伤前来向他谢罪,自陈识人不清,致使……他在悲剧与闹剧之间犹豫了一下,没选出恰当的词。

宿抚靠在座椅上,手肘拄着扶手,疲惫地捏了捏眉心,摆手道:“与卿无甚关系。”

他看了眼殷桓的面色,估摸着禁军统领差不多能做些事了,便支使他去越府与雁探司探听,看看真相究竟是什么。

殷桓与兰臣商议的是借刀杀人,至少要将半个朝堂牵扯进这一番论战中,好叫宿抚焦头烂额,再将矛头指向卢天禄,至于越梅臣不过是其中的附带,不该无事生非。

所以殷桓送来的奏报上的说法与户凭的相差无几,宿抚翻阅了一下越梅臣为自己准备好的脱罪证词,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
依前朝律,凡妻妾与人奸通,而本夫于奸所亲获,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,越梅臣最多只需向京兆尹缴纳银钱充作诉讼,但卢天禄痛失爱子,无心顾及法条,只想叫他偿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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