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宴楼,顶层的包厢,一大面的落地窗。
能容纳二十多人的圆形桌上,玻璃的转盘上摆满了美味佳肴,四周围坐的也才六个人而已。
干桔花泡的茶,味道醇香,清热解毒。秦苏将最后一杯茶倒好后,才不紧不慢的坐回位置上,面上保持着微笑,心中却有千军在策马奔腾。
对面,男人的外套脱下后就随意的搭在了椅背上,卷至手肘部位的衬衫下露出精瘦的手臂,手戴名表,十指修长。
一桌人都不知道,他进门时,落地窗外的霓虹,以及全城的灯火,在秦苏眼里都瞬间黯淡,就只有他一个人逆光而来。
她是知道今天和秦父来这里的目的,虽然不情愿,可她不能拒绝,商业联姻是她这辈子的宿命,所以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很得体。她能敏锐的察觉到,老太太对她明显的喜欢。
可等到他的一出现,秦苏觉得整个人都颠倒了。
“阿慎,苏苏。如果你们都没有什么意见,那么就先相处着看看,如果合适,就把婚约定下来。”
一顿饭下来,几乎都是长辈们再聊。本来就是有目的的饭局,到了中间的时候就已经直奔了主题,不用再拐弯抹角。
秦苏听后,端起面前的茶杯,似是羞涩的低垂下头,微微的笑。
“我随便。”一整晚从到了以后,司徒慎只说了这一句话。
至少没有拒绝,可秦苏心里,还是说不出的失落。
“你确定要嫁给我吗。这是一场家族联姻,我们就会比别的男女的婚姻来得容易的多,也艰难的多。所以秦苏,你最好再考虑考虑,我——不爱你。”
当时路灯下,男人西装外面套着大衣,合身而站,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说出上面的一番话,也没有一丝委婉。
他很直白的将心里的感受全部都告诉她,连善意的谎言也不愿修饰。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对她,以及对这场婚姻的真实感受,然后让她权衡以后,再慎重的做选择。
她看着他,慢慢交握起双手,声音坚定,“不,我想好了。”
在遇到你之前,我从未想过结婚的事儿。
在遇到你之后,我从未想过和别人结婚。
……
秦苏慢悠悠醒过来时,意识还停留在在梦里。
婚约定下来以后,所有事情就很顺理成章,除了原婚礼前突发的意外。民政局盖戳的“哐哐”两声,哪怕男人面色铁青,她捏着红色本子的心情还是无法抑制的飞扬。
睁开眼睛,那种心情还在,她习惯性的向左边看过去,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,让她恍惚还在梦中。
一起睡吧。
昨晚在她想要离开时,他这样对她说,虽然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神情。
是的,受*若惊。
秦苏生怕吵醒他,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起来。他皱眉咕哝了一声,然后便翻过身继续睡,整片宽厚的背脊裸露在那,上面有她留下的指痕条条。
*的*激情,醒来时丈夫在侧,呼出来的气息都会是甜的。
洗了个澡,换了身衣服。因为没有儿子在家的关系,她早上需要忙碌的事情就少了一些,加上周末不用去现场,她比平时都放慢了节奏。
男人从楼上下来时,她正喝完了一杯牛奶,在将脏衣服拿去阳台的洗衣机洗。
和往常不一样,司徒慎并没有直接走到玄关穿上大衣离开,反而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,打开电视,看着上面的早间新闻。
秦苏也没有多问,径自的忙活着自己的事。
大概快过了一个多小时,她见他还坐在那,忍不住抱着盆想要走过去问,因为她记得周末他是要去江北的。昨天安排秦父入住疗养院已经耽搁了,今天是一定得过去的。
还未等她走近开口,男人却嚯的扭头看过来,皱眉,“你怎么还不做早饭!”
他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表,眼看着晨光都快没了,她还在阳台里鼓鼓捣捣。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,空空的叫嚣,他终于是按捺不住的去询问。
“啊?”秦苏傻眼。
“不做早饭吗。”司徒慎抿唇,耐着性子重复。
“你要吃吗?”她看着他,十分不解的问。
按照他的脾气和习惯,是从来没有在家里吃过早饭啊。只除了上次小舟舟跑去邀请他,但她也只以为那是例外而已。所以今天儿子不在家,她也不太饿,就热了杯牛奶来填饱肚子。
“你说呢。”司徒慎阴沉沉的咬牙。
“好,我现在就去做。”咽了口唾沫,秦苏确定他是要吃早饭后,应下就忙往厨房方向走。
见她走向厨房的背影,司徒慎才勉强满意一点,可看着她匆匆的脚步,怕会麻烦,又忍不住加上一句,“简单弄一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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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宅。
厨房里,司徒夫人端着水杯站在那,看着在水池边上忙活的人。
“苏苏,你放在那,一会儿徐妈回来让她弄就可以了。”
正将盒子里的蟹逐一放在水池里的秦苏闻言,笑了下,拿起一根筷子的同时回着,“没事,谁弄都一样,我想顺手给蒸上。这样晚饭时蘸着姜汁就能吃了。”
十月份收稻子的时候才是吃大闸蟹的最好时间,可客户给她送过来的蟹很肥,她平时不怎么常吃海鲜,加上送的又多,就想着拿过来这边给公婆吃。
看着她拿着筷子手法流利的处理着蟹,壳上面也是仔仔细细的清晰,弄好以后再拿麻绳重新捆好。偶尔有水珠溅到了脸上,她也不娇气,用手肘随便擦一下。
司徒夫人出神的看了会,问,“阿慎忙工作呢?”
“嗯,本来想让他和我一起过来的,可他得去江北,吃完早饭就走了。”秦苏手里动作没停,将洗干净捆好的蟹一个个摆放在笼屉里。
闻言,司徒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,从她的话里得知两人一起吃了早饭,好像关系似乎处的还不错,眼里有几分欣慰。
等着都弄好了以后,泡了壶茶,婆媳俩从厨房里走到了客厅。才刚坐下没多久,书房练书法的公公司徒平走了下来,门口老太太也散步回来。
“我一猜就是苏苏来了,这满屋子的蟹香味!你婆婆绝对没这本事!”老太太换了鞋,跑去厨房里转了一圈,脚下有风的走了回来,边说边咂吧嘴。
“妈,您不能总为了表扬孙媳妇,打压儿媳妇啊!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啊。”司徒夫人正将茶杯放下,洋装委屈的说。
这一说,所有人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。
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司徒平也坐过来插嘴,“正好,我也想吃大闸蟹了。”
“爸,您最近身体怎么样?”秦苏倒了一杯茶递过去。
“没事了,上次也都是你妈和奶奶大惊小怪。”司徒平伸手接过来。
闻言,司徒夫人以及老太太互相看了彼此一眼,都是撇了撇嘴。
“苏苏,你爸还好吧?”说到身体,就想到了最近才得知得病的亲家,司徒夫人问。
“状态还不错。”秦苏想了下,回。
病来如山倒,可最重要的就是人的心态。尤其是癌,若不能保持一个好的心态,那么病魔会更紧的缠着你,让你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。
“已经搬进疗养院了吧,是哪家的?我们得过去探望一下亲家。”靠在沙发上的司徒平,皱眉说着。
秦苏笑着摇头,缓缓的说,“不用的,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就行,别弄得太郑重了。现在他没把这个病当回事,我怕他多心,再总想着自己的病。”
“好,我们去也只是看看。”听她这么说,司徒平点头。
“疗养院是阿慎安排的?”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太太忽然出声。
“嗯。”秦苏点头,看了眼严肃的公公,忍不住又继续说,“我爸的事,都是他帮着前前后后安排的,我去的时候,他们手续都办好了。”
“哼,算他长心。”老太太嘴一撇,拐棍敲了下地面。
对面喝茶的司徒平虽没有发表意见,可明显的嘴角有些纹路,应该是对儿子的满意。
和长辈聚在一起,聊的都是家长里短,秦苏不比司徒慎,适应能力很强的。
看了眼窗外,老太太不由自主的叹了声,“眼瞅着这日子过得快,再有个把月的,是不是就到清明了?”
清明,中国传统节日里的祭祖的四大节日之一,每个人家里若有去世的人,都会赶在这两天去扫墓。
这个节日触动了这个家的某根脆弱的弦。
司徒夫人面色有些微滞,下意识的朝着丈夫看过去,果然司徒平神色敛了起来,沉痛的怅然。
不该问不该打听的都要忍,该让你知道的总会让你知道,秦苏当然知道这个道理,所以她坐在沙发上,乖巧的继续喝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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防盗门打开,屋里面灯光暖暖的,秦苏将包放下,弯腰换着拖鞋。
晚上她留在了老宅吃饭,想着结束后再去疗养院将儿子接回来,明天周一是要上幼稚园的。老太太让询问下司徒慎过不过来吃,电话过去时,那边似乎已经摆好了饭局。
临挂电话时,他说老宅和疗养院一个南一个北,跑一趟太折腾,他从从江北回来时会直接去疗养院把小家伙接回家。
从玄关走出来,客厅里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片,小孩子堆在沙发里扣着橙子瓤吃。而旁边,男人一身居家服坐在那,拿着报纸在看。
秦苏看过去,眉眼和灯光一样柔和。
在当年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段婚姻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。可是,哪怕关系紧张、境况艰难,不管如何她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。
因为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,是喜欢,不开心却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,是爱。纵使有千百上万个理由想要放弃,却总会找到一个坚持下去。
她的婚姻注定要建立在商业联姻的基础上,而婚姻又恰恰是人世间最漫长的相守。所以有自己爱的人,有属于两人共同的亲生骨肉,这是她的家,她的如愿以偿。
“妈妈!”